“也是,之前送葬的时辰不都仔细挑过的吗?大师说这个时段不会下雨的,这.....真真是造孽。”
“沈凌风如此,他一双儿女料也好不到哪去,我看三爷一房子嗣甚多,不止嫡出三个,庶子女还有好几个,三爷经商有道,在这京城,生生立起门户来,由他们一房接手咱们沈府的产业才是正理啊。”
“小姐,”落琴轻轻的唤,显然也是听到后方人群的议论了。
沈青染面无表情,像没有听到似的,启唇道:“好好送他走完这程。”日后收拾他们的手段,她不缺。
沈家入了京城后,便在西山购了一块风水宝地,用来做入土之地,几代沈家人都葬在这里,沈凌风也不例外。钟舒的墓也在这,沈凌风痴情了一生的女子,如今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入土的时候,沈梓墨死死扒着棺椁不肯松手,饶是他一个八尺男儿,平日再如何威风凛凛,现在却哭的像个孩子,白色的披麻孝服早沾了一身的黄泥,狼狈极了。
沈老太见此情,越发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泪纵横之下,竟哭晕了过去。
人群又乱作一团,三老爷边扶着沈老太身子,便回头斥责:“沈梓墨,给你爹下葬的良辰岂容耽搁?还不快快撒手?”
“三爷说的是啊,”众人七嘴八舌,“墨儿也是个大人了,怎还是这般小孩子气。”
“还激的老太太还昏了过去......”
“这雨下的这般大,早早下葬,好让我们早早回去啊,没得在这淋雨。”
沈青染冷冷地扫了人群一眼,入秋的雨水有些渗人的冷,从她煞白的脸顺着头发往下流着,她一身披麻孝衣早已湿透,脊背挺得笔直,冷笑道:“父亲骤然离世,尚不待哥哥侍孝奉养,思及父亲往日教养恩德,更是想到此番一别,再难见父亲一面,是以哀恸欲绝,举止失仪,这恰恰是孝子,比之古人二十四孝犹不过之,怎地,在你们眼中便是激昏老太太、不让父亲按时下葬、迫的你们淋雨、不成器的罪人了?”
“送父亲走完最后一程要的是亲族真心诚意的哀恸祝愿,不是你们七嘴八舌的埋怨、奚落。”
众人哑了声音,皆低头不语,只听得到雨水滴滴答答敲在棺椁的声音,“咚、咚、咚”。
三老爷出声:“二姑娘,我们也是为了凌风急的,大师说过巳时一刻是入土的好时辰,这耽搁可不好。你看?”他说完,又望了望趴在棺椁上的沈梓墨。
沈青染走至沈梓墨身旁,蹲下身子,伸手抚着他的背,轻轻说:“最后看一眼,就让父亲入土为安,好不好?”
他转过脸来,深刻的眉眼间藏不住的伤痛,抖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棺椁开,有人拿着伞撑在上面,不让逝者淋雨,沈凌风走的应该是安详的,虽脸颊消瘦苍白,但眉宇舒展,不似被病痛折磨过。沈梓墨一见,泪如雨落,只是混着雨水,分不太清泪和雨。
棺椁终于还是入土了,与钟舒的棺椁合一处埋葬。
立碑的时候,沈梓墨像是失了魂一般,不言不语,沈青染让落琴扶着他先回府歇息,众人再一次浩浩荡荡,踩着泥路回去。
偌大一个墓群,只留她一人。
此时的雨应景般下的越发大,溅起的黄泥把新立的石碑都弄脏了,沈青染站在碑前,未撑伞。
他从树下撑伞而出,上前两步,听见她说:“从今以后,沈府,我来护,你安心。”
他一直以为女子的美不过柳弱花娇,却不知,她一身的清冷,竟演绎出气质如冰,绝世而独立。轻易不承担,承担了便是如铮铮男子的铁血担当。
他站到她身后的位置,为她挡风遮雨,“他不会希望你这么做。”
“与你无关。”她看也没看他。
“你以为本王稀罕?”他本好意相劝,她却偏偏像个刺猬,与他好好说话,有这么难?索性,他也不用客气。
“这样最好。”
“你真的是个女子?”他突然问道,“本王从未见过如你一般。”
“我也从未见过似王爷这般闲得发慌的。”
“......”他被嫌弃了?
雨“咚、咚”打在木伞上,他却撑得稳,半点也没滴到她身上,虽然她不认为这对浑身湿透的她有什么意义。
她的身子忽然晃了晃,但是下一瞬她很快便稳住,若不是她就在他面前,他会以为方才仅是错觉。
“你......”还未及开口,她先倒下,就在他眼前,雅黑的发经过雨水的润泽,美的让人惊心动魄,随着她身形的晃动,在空中舞动,他晃了神,堪堪在她倒地的时候,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他低头,看她,她的脸半埋进他臂弯,在黑发、黑衣下,显得柔弱可人极了。这时,他才发觉,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尖尖的下巴,眼睛紧紧闭着,隐约可见淡淡青色,父亲逝世,她远没表面看起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