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若不拿叶无尽这种另类比较的话，乔长生还是能够接受的，毕竟跟那些终其一生都不能谋得一官半职的读书人而言，他确实算得上是幸运的了。

“可是梧州府人？”叶无尽对他情况已经摸底，但还是装着糊涂地继续问道。大概是吏部的同情，所以并没有将他调得太远，竟然直接安排回了本省。

“正是！”老主薄拱手，似乎是看着这位新县尊很好说话，犹豫着询问道：“按说县尊大人是六首状元，文曲星下凡，为何……为何会调回故土任职？”

一个响当当的六首状元，本朝的第一人，但却给放回来做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若不是派遣回的是原籍，恐怕其他人肯定要将这个被“皇上摒弃”的状元郎踩死，以此来讨好皇上。

其实到了如今，很多人都在猜测和打听着，想探知其中的隐情。或许是这么一个原因，县衙很多人都持着一个观望的态度，希望事态明朗之后，再进行站队。

“圣上亲自下旨，我想是定然有他的意图，我当歇尽全力治理好青水县，方不负圣恩！”叶无尽是一个聪慧之人，在暗暗感谢老主薄传递过来的善意提醒时，轻轻地将他的诡异派遣跟“圣恩”挂上了勾。

“圣上能让县尊归来，此乃青水之福也！”老主薄朝着北面，露着一脸感激涕零的模样，同时知道这话传出去，其他人别说踩他了，结巴他还来不及。

叶无尽却是暗感，这老头也是一个马屁精，接着虚心请教道：“虽然我是青水县人，但却在家中寒窗十载，连县城都没来过几回。我算是初来乍到，还得请教乔主薄给我讲讲县里的情况。”

“全县户七千，人口五万，良田有三十万亩，我们县是整个宁州府内的粮仓大县！”老主薄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颇为自豪地说着一组数据。

“那为何今年西北边还闹了乱子？”叶无尽苦笑地睥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被数据所迷惑。

其实不说是西边边出了乱子，哪怕是龙虎寨附近的村落。若不是龙虎寨照拂和出资聘工，恐怕不少人都得是饿死，不过主因并不是天灾，而是这没完没了的税赋。

虽然他还没有了解县衙征税的情况，但去年将龙虎寨的所有田产都定为上田，证明这征税所生了严重的不公。而据他了解，西北那边正是被这高税赋压垮。

“咱县的田产主要是在青水河附近！”老主薄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低着头说道。

叶无尽望了他一眼，知道这事不能怪老主薄不肯倾囊相告，毕竟二人才初次接触。不过老主薄这话倒是说出了几分实情，这时代的田产极依赖于土壤和水源。

青水河是由北往南，所以良田主要集中在南北中轴，是全县最重要的粮仓。这西边遍地多是石灰石，田地极是贫瘠之地，亩产数极低，甚至有人都不敢开荒，因为这田地若登记在册的话，产出还不够交税。

今年年初，西北地区就是因为干旱致使水利瘫痪，而税赋又比往年要增重，最终差点就激起了民变。

叶无尽没有就西北出乱子的事继续询问，而是关心起了今年收成的情况。

二人说话间，已经从后院穿过了三堂、二堂和大堂，在穿过二门就来到了院子里。只是叶无尽并没有继续往县衙大门出去，而是右转走向了那幽森的县狱。

“参加县尊大人！”

还是昨日的几个狱卒，但是态度已经截然不同，都是急忙放下酒碗从桌子起来，纷纷给这位新的县尊大人行礼。

叶无尽让着狱卒领路，他要到死牢探望矮子叔。一方面是查看这些人有没有将牢房环境改善好，一方面则是要给矮子叔安个心，知道这里会有着他帮着撑腰。

矮子七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囚衣，正坐着一张方桌前吃着阿牛先前送来的好酒好菜，抬头看着穿着官服进来的叶无尽，眼睛闪过一抹狂喜，当即就要行跪拜之礼。

叶无尽急忙制止，但是矮子叔对这事却是极为坚持，然后笑呵呵地指着床铺，说昨晚睡得很舒服。只是叶无尽从他眼神中，却是看到一丝不自然的感觉，但却没有多往心里想。

其实也难怪，哪怕环境改善了，但他仍然改变不了即将被砍头的命运。

“矮子叔，我就住在后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通知我一声即可！”由于还要处理好人事安排，叶无尽也不继续在此逗留，跟着矮子七叮嘱之后就要离开。

矮子七的眼睛又滋润了，连称几个好字，这坐牢能坐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整个青水县没几个人了。

“县尊大人，怎么了？”老主薄看着叶无尽出来就突然停住，不甘好奇地问道。

叶无尽似乎是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指着那个空牢房，沉声问道：“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