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同德在官场沉淫多年,都知道哪怕私底下斗得再厉害,往往都会保持着表面的和气。但在这位状元郎身上似乎并不适用,这心里若是不爽,还真敢当场令同僚难堪。
只是眼前这事却又不能怪他,程县丞作为属官,今天确实有点放肆、理不清尊卑了,如今叶无尽直接无视他,倒也不能说叶无尽的不是。
“不知是否可有此事?”唐同德照拂程县丞的颜面,轻咳了一声,出言帮忙化解程县丞的尴尬。
“呃!”叶无尽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然后望着程县丞认真问道:“刚才你说什么了?再说一遍吧!”
噗!
程县丞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当即是怒血攻心,脸色瞬时就涨得通红,但还是忍着怒气将话又说了一遍:“现在外面都在传,县尊大人为了洗清族人叶七的嫌疑,明明萧二被人杀了,结果却说人并没有死。”
“府尊大人,这萧二确实是没有死!只是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我泼脏水,而且还传到了府尊大人耳中,下官定当严查此事!”叶无尽放下茶杯,脸带微怒地说道。
严查?
听到这话,唐同德的嘴角都有些抽搐,这哪跟跟呀,他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
“可不是泼脏水吧!这萧二若是没有死了,难道上次那具是活人不成?而且你的族人叶七都已经认罪了,难道是他还故意栽赃自己不成?”程县丞吹着浮于水面的茶梗,阴阳怪气地说道。
像是担心叶无尽再度沉默给程县丞难堪,唐同德没有品送到嘴边的茶水,紧跟着话题说道:“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个铁案,你怎么会说萧二没有死呢?”看似一个普通的询问,但却为着将来过问此事埋下伏笔。
叶无尽并不是读坏脑子的迂腐书生,自然知道这唐知府的心机深沉,但却没有接过话茬,转而望向了程县丞:“这事我倒要问程县丞了,你可是亲眼看到萧二的尸身?”
程县丞望向唐知府,但唐知府似乎全部心思都放在茶水上,不过他心知这事败露脱不了干系,如今必须要将叶无尽置于死地才能有他的好日子,当即也是硬着语气道:“自然是亲眼看到,所以才觉得县尊大人神奇,一个本已经死去的人却突然活过来了,只是不知这萧二在何处?”
事到如今,程县丞算是小赌上了仕途。不过,他的用心同样很是歹毒,这咬着萧二已经去世的口供不放,若是叶无尽无法提供有力证据,那就会坐实叶无尽是造假为其族人叶七脱罪的传闻。
这事传到士林中,恐怕也得受到士林的攻讦,叶无尽会恐怕如此而被罢官。
“程县丞,你似乎是认定我找不到萧二了,莫非是谁将人转移到其他地方了?”叶无尽却也是没有想到,这才当上知县没两天,结果却迎来了如此大的考验。
这个时候,他开始初步体会到了官场的险恶,真是一步都不能踏错。
“哦?县尊大人,莫非是打算用此种说法来了结这个悬案?”程县丞喝了一口浓茶,胸有成竹地望向叶无尽,似笑非笑。
唐知府看着叶无尽静静地打量着程县丞,放下茶杯温和地打圆场道:“叶知县,若是你说萧二没有死,那就将人找出来嘛!若是没找到人,却仅靠着一具来历不明的尸身,别就程知县不服,老夫也不服啊!呵呵!”
果然中沆瀣一气!
叶无尽心里暗骂,但戏谑地望了得意着的程县丞一眼,然后朝着唐知府拱手道:“启禀大人,这萧二确实没有死,下官已经将他擒拿,此时应该进了青水城!”
“什么?人抓到了?”唐知府差点打翻茶盏,被这消息一下子搞懵了。
“怎……怎么可能!”程县丞被热茶烫到,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消息太具震撼性了,若是萧二真的被捉到,那不要说借此扳倒叶无尽,恐怕他头上的乌纱帽都是岌岌可危了。瞬间时,他对陈府的人恨之入骨,恨不得马上将人揪过来怒斥,不是说保证万无一失吗?
“是的!还请将这鼓吹之人给我扣押起来,他这是在背后污辱和诽谤本官!另外,程县丞说亲眼看到萧二的尸身,这事倒很是稀奇呢!”叶无尽皮笑肉不笑地望着程县丞,这时也是露出了獠牙。
与此同时,一个囚车缓缓地驶入城来,街道两边的人对着车人的囚犯指指点点,打听着各种新鲜出炉的八卦事。毕竟如此押送的罪犯,想必这案件小不了。
“什么?他是陈府萧二!”
“还真没死啊!这究竟怎么回事?”
“依贫道看,定然是状元公施法,让人给复活了!”
……
消息很快就在整个城中传开了,那个萧二果然没有死,如今正押往县狱大牢的路上。虽然有各种奇闻随之出现,但先前攻击叶无尽的话已经消失不变,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在酒楼上,大家都在指责着程县丞先前办案糊涂,草菅人命云云。
一时间,叶无尽成了慧眼如炬的青天老爷,而程县丞成了大反派。
风向突然转向,让到很多人都是措手不及,不少书生跑去县衙寻求事情的真相。一个本该死掉的人,而且县衙这边还判了刑,结果人怎么却莫名其妙地复活了?
热闹还在继续,就在当天下午,衙门开始审查这起荒唐的案件,很多民众前去围观。
“咚咚咚!”
随着惊堂鼓响了三通,十二个头戴黑红帽、身穿皂红公服、脚踏高底黑靴,手持着水火长棍的结实衙役,分成两列,面对面站在堂下两侧,神色肃穆。
身穿着七品官服的叶无尽走上大堂,端坐在大案前,头顶是“明镜高悬”,身后是江海水牙、旭日东升的巨幅屏风,虽然已经有些旧,但将这位年轻县尊映衬得威严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