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宁宁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是啊,如果这次拍电影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意外,那么无论是被毒死,被掉下来的吊灯砸死,被迎面而来的哈士奇撞死等等等……反正死的不会是别人。”石中棠并指一甩,做了个开枪的手势,瞄准陈双鹤砰了一声,“一定是你了,陈小弟。”
两个人一起喷了口咖啡,咳咳咳,结果还是要死啊!!
“开玩笑的啦。”石中棠嬉皮笑脸道,“惩罚人的任务,是改变逃票者的过去,让他的过去变得一团糟……但不能杀了他。”
“拯救人则相反?”宁宁皱了皱眉,问,“这样两个人肯定有赢有输,输家会有什么惩罚吗?”
“没有。”石中棠道。
听了这话,宁宁松了口气,忽见陈导在远处朝她招手,于是起身道:“陈导叫我,我先过去了。”
待她走远,陈双鹤才听见石中棠低低一笑:“……才怪。”
陈双鹤转头看着他,仍是平时那张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乎一将他的面具摘下来,就会看见一张眉眼弯弯,嘻嘻笑着的脸。不知为何,却略略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具体要说哪里不对,陈双鹤又说不出来……
“卡。”
几日后,电影开拍,一开始拍的倒还顺畅,但在拍摄到朱丽叶在私奔的时候不幸车祸身亡,为了她父亲的怒火,罗密欧让人给他找来了一个跟朱丽叶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时,陈导却开始频繁喊卡。
“刚刚这段演的不大好。”陈导拧着眉头,具体哪里不好,他似乎也说不上来,只重复两个字,“重来。”
陈双鹤深吸一口气,西装笔挺的坐在沙发上,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淡淡道:“进来。”
门开了,一双女人的脚怯生生的走到他身旁。
这是第十个被送来的女人了,前面九次他都失望了,所以这一次也不抱什么希望,看完了一页书,才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再也移不开眼。
宁宁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衣服,打扮的像个街边的菜贩,平时走惯了污沟脏巷,突然来到这么一个亮堂干净的地方,顿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站着,就已经紧张的鼻尖冒汗,刚抬手去擦,一只手就从对面伸过来,抓住她的手。
陈双鹤把她的手臂放下去,细细打量她的脸,片刻之后,满意的笑了起来:“很好,就是你了。”
“卡。”
这烦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宁宁循声望去,见陈导还是拧着眉头,便抢在他开口喊重来之前,对他说:“陈导,让我们两个休息一下,商量商量怎么演吧。”
这一幕卡了十多次了,陈导想了想,说:“行,休息一刻钟……上去给他们补补妆。”
化妆师急忙上来给两人补妆,补妆的时候,陈双鹤闭着眼睛十分安静,安静的近乎沮丧,这可不像宁宁记忆里的他,她记忆里的那位影帝永远自信满满,因为他从小到大就没失败过……
哪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患得患失,所以发挥失常。
给他些提示吧,宁宁心想。
“你现在是罗密欧,朱丽叶是你最爱的人。”她走到陈双鹤身边,对他说,“你最爱的人死后,一个长得跟她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哪怕明知道她不是她,但爱屋及乌,还是会忍不住对她好,恨不得把什么都给她……”
话到这里,宁宁忽然一愣,飞快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曲宴站在不远处,跟身旁的人有说有笑,而在他身后,曲老大深深看着她。
“你也是这样么?”宁宁心里问。
“……我明白了。”陈双鹤的声音忽然响起,宁宁转过头来,见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带着感激与依赖,“我们再试一次。”
“a!”
“进来。”
宁宁怯生生的进来,陈双鹤却看也不看她,继续看着手里的书,两人重复了之前那一幕,待到陈双鹤抬头看她时,一切却与之不同。
陈双鹤猛然跳起来,书从他腿上滑落,啪的一下掉在地上。他情不自禁的拉住宁宁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细看,看清楚之后,又急忙松开她的手,脚步略显慌乱的退了几步,吞咽了一下口水,偷眼看着她。
先是偷偷看,后来定定看,看的宁宁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有些狼狈尴尬的抬手擦脸,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
他温柔的将她的手拉下来,眼前这张脸,怎么看也看不够,张了张嘴,几乎要叫出朱丽叶三个字,但话到嘴边忽然清醒过来,苦涩而又寂寞的换了一句:“……很好,就是你了。”
“卡。”
两人转头看去,见陈导满意的点点头:“过了。”
之后的戏拍的十分顺利,等到戏拍完,两人回去酒店的路上,宁宁有些异样的看着陈双鹤:“一点就通,你真是个天才。”
她有些嫉妒,因为她就没这样的本事,为此她吃了很多苦,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进入到人生电影院里,一次又一次变成电影里的人,体验一段又一段不同的,或辛酸或美好的人生。
陈双鹤虎躯一震,作为一个已经好多年没被人当面赞美的透明人,他觉得满嘴甜味,仿佛刚刚被她往嘴里塞了一粒糖果,嘴角止不住的想要往上翘,但生生忍住了,凭借高超的演技,他目光躲闪了一下,十分不自信的看着宁宁:“还不够好,你能多教教我吗?”
……你能多看看我,多跟我说说话吗?
“我可没什么能教你的。”宁宁愣了愣,看着他笑,“……我还需要人教呢。”
原以为她在看着自己,陈双鹤终于忍不住嘴角一翘,过了一会,翘起的唇角缓缓向下回落,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出所料,看见了一张眼尾扫着桃花色的玉石面具。
她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那个人。
陈双鹤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酸楚从何而来,嘴里那颗糖……特么里面是五仁馅的吧!只甜了一小会,接下来就让他五味掺杂。
回到酒店房间后,他进到卫生间内,打开洗手池水龙头接了一捧水,弯腰泼到自己脸上。
一阵冰冷让他觉得稍微冷静了一些,慢慢抬起湿漉漉的脸,他问:“……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面前的镜子里照出他尚在滴水的脸,背后,空空如也。
陈双鹤迅速转头看了一眼:“……石中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