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鸢许久之后都没说话, 她眼神看向李氏身后秦嬷嬷。
秦嬷嬷向来端庄,平日里素来都是板着脸,难以让人接近样子。此时叶南鸢撇头看过去, 却是正好对上秦嬷嬷眼睛。
那双眼睛里分明是平易近人,可看着人却依旧是有无形压力“ 贝勒爷是感染上了时疫, 如今正在行宫养病,还请各位主子自主请缨,前去侍疾。”
叶南鸢垂下眼睛, 许久没说话,屋子里也空荡荡,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声音。
秦嬷嬷眼睛落前方转了一圈,随后落在前方叶南鸢身上“叶格格可要去” 叶南鸢垂下眼睛, 没回答。
秦嬷嬷看了许久之后才挪开眼睛“贝勒爷生命垂危,若是各位都不去话, 贝勒爷知道了”
她说完,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无数人目光都在闪烁着, 贝勒爷是很好, 但是也没有自己命来重要。
时疫,这可是要命,无数人死在这场病上, 人人避之不及。
如今四阿哥又得了病, 无药可医他们去了, 岂不是也跟着等死。人都是自私, 谁都想好好活着。
“你们这群人, 平时看着贝勒爷比谁还眼热, , 恨不得天贝勒爷天天去你们房里。”
“如今一出了事, 到是比谁跑都快。”
李侧福晋一双眼睛仿佛带着毒“你们不去我去。”
她站起来就往外冲,幸好身后奴才们上前拉住了她“主子你才刚刚生下小阿哥怎么可能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小阿哥可如何是好”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爷没了。”
李氏忽然崩溃大哭,她如何不知道知道这个病是要人命,只是她不能看着爷眼睁睁去死。
“她们都不去,那就只有我能去。”
李侧福晋眼神死死地盯着叶南鸢“就算爷喜欢你,可你还是输了,我愿意为了爷去死,而你却只是个贪生怕死人。”
“你也就这样吧光有一张脸,爷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对你一片真心。”
叶南鸢站在哪儿不动,任由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根本就不值爷喜欢,你这样人爱从来只有自己。”李氏一双眼睛愤恨不知如何是好,她恨不得吃了她血,吞了她肉。
贝勒爷喜欢上叶格格,不喜欢自己,她从来知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李氏忽然没了力气,浑身崩溃颤抖大哭。秦嬷嬷让人将李侧福晋拉下去,“等主子安静了找人看着,不要让主子做傻事。”
李氏哭得几乎没了力气,是被奴才们拖下去,等安静过后秦嬷嬷眼睛又看向旁人,眼神再也没有落在叶南鸢身上。
新来两个格格最近也是极为受宠,武格格与钮祜禄氏两人。
秦嬷嬷眼睛落在这两人身上“你们两个深受贝勒爷宠爱,但是入府时间太短了,老奴本不应答这样问你们。”
“但是你们若是有人去话,奴婢万死感谢您”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孩子,哪怕他还是贝勒爷,可依旧还是自己看着长大。
秦嬷嬷说一句僭越话,她是把贝勒爷当做自己孩子 。
如今四阿哥危在旦夕,她如何不心急
“这”武格格第一个就躲开眼睛“我自小身子就不好,若是去了没帮上反倒是让人来照顾我就不好了。
秦嬷嬷眼睛暗淡了下来,她是准备没人过去话,自己去。虽然她年纪大了,一把老骨头,但是伺候人活他还是能干。
只是心中可怜四阿哥,府中这么多人,却是没有一个真心爱他,如今面临着生死,却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他一把。
有时候,人心就是如此凉薄。
秦嬷嬷垂下眼睛,里面满是冰冷,正要扭头就走,身侧却忽然传来小小一道声音“我”钮祜禄氏咬了咬牙,小声儿道
“我去吧。”
她先是往叶南鸢方向看了一样,随即又猛然之间回过头“我愿意去,”所有人都觉得叶格格该去,她在府中受了贝勒爷太多恩惠了。
贝勒爷宠她,爱她,几乎是所有都给她,可如今贝勒爷有难,她却是不去。
钮祜禄站了出来,双手瑟瑟发抖着,低垂着脑袋“我去伺候贝勒爷。”
“好好好。”秦嬷嬷可谓是老泪纵横,眼中满是感动“好孩子,日后贝勒爷好了,定然会有你好日子。”
钮祜禄氏低头不说话,她不是为了贝勒爷,她是为了叶姐姐。
但是她知道,这些话不能说。
回去路上,叶南鸢心中久久难以平静下来,她踩在雪地里,身后那脚步声亦步亦趋跟在她背后。
“你当真要去”
叶南鸢不回头都知道,她背后跟着人是谁。
钮祜禄氏红着脸走在她身后,不吭声只点头“我要去。”
“你可知知道那病有多危险”
叶南鸢仰头往天上看。雪下越发大了,天气之间融成了一片。哪怕是手中捧着手炉却依旧还是止不住颤抖。
她狠狠握紧了手心。
许久之后才放开“京郊外死了不少人,每天都有无数人没了生命,这个病是可以传染,你要去伺候,若是被感染上”
“叶姐姐才不是因为这个不去。”
钮祜禄氏忽然开口,强行打断她“姐姐不是这样贪生怕死之人。“
“你如何知晓我不是”刚刚在大厅之中,所有人都觉得她该去,她一定要去,她不得不去,四阿哥生病感染上疾病,她非去不可。
好像这一切都是她非去不可,理所当然事一样;
“我知道姐姐不是,你就不是那样人。”钮祜禄氏忽然抬起头,对着叶南鸢道,一张包子大脸上满是认真。
叶南鸢扭头,瞧见这双眼睛里火几乎是楞了一下,里面满是认真与执念,就好像她无比信任自己一样。
她盯着这双眼睛看了许久,好长时间之后才慌过神。
“你才认识我多久”她笑着摇头,躲开她看过来眼神。
这样眼神她也看过,之前江知寒腿带有寒疾,看遍了大夫,所有人都说,他那双腿日后走路得跛了。
他读书学字,励志要报效朝廷,为就是有一日能够站在朝廷之上,为民请冤做一个好官。
可朝中哪有一个跛着脚大臣陛下钦点探花郎都要看颜值,无人不喜欢美好东西,哪怕是人。
一次次看病,换来是一次次失望,那个时候甚至于江知寒自己都放弃了,他笑着道“没事。哪怕是做个富贵人家清闲少爷,或者是去经商,也行。”
“人生在世,活人总不会饿死。”
“朝中科举又是这样难考,我就算是考了估计也不会中。”
“要是当了官,日后只怕是难以清闲。”
可叶南鸢如何不知晓,他这是安慰自己话
他从小励志报效朝廷,又岂非是三言两语能够是就此放弃他不过是安慰自己,怕自己伤心难受罢了。
叶南鸢当时只是对着他笑了笑,背地里却是寻遍了法子,找遍了古方。
翻开各式各样医术,寻了各种各样法子,最后什么法子都用上了,一年两年过去,江知寒那双腿也渐渐好了起来。
虽然还是一样,不能骑马射箭,但外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了。
虽然冬日里一到下雨下雪,膝盖骨头里仿若是有虫子再咬,但是却能科举,考中了,成了人人羡慕状元郎,谁也看不出来,小时候他受过那么多苦难。
“叶姐姐。”钮祜禄氏看着叶南鸢那一瞬间暗淡下来神色,连忙走上前“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叶南鸢一回过神,就看那双满是担忧目光。
摇了摇头,她笑道“ 没事。”
“那那姐姐,你去么”鼓起十足勇气,钮祜禄氏才敢说出这样话,她天生胆子就小,这句话说也是她最大胆时候。
“我为何要去”
叶南鸢眸子里神色忽而暗淡下来,她转身不去看身侧钮祜禄氏,目光淡淡,板着脸让人瞧不出情绪来。
“是你自己要去,没有人逼你,至于我 ,天生就是胆小怕死之人,你喜欢牺牲奉献那是你自己事,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叶南鸢说完转身就走,身后 ,钮祜禄氏看像叶南鸢背影消失,眼眸中光一点一点暗淡了下来。
“可是姐姐”
风大,吹枝丫微微晃荡,嘀嘀咕咕一声好像教人听不出半点情绪“可是姐姐,贝勒爷爱你啊”
叶南鸢回去后,面无表情坐了许久,她抬手摆弄着手边一个鎏金玲珑球,里面是带着 铃响,微微一摇里面就泛着淡淡蔷薇香。
“马车很快就来了,接了钮祜禄格格出去了。“
叶南鸢捧起茶盏点着头,没说话。
“贝勒爷他”石榴支支吾吾开口,有话她却是不敢说,但看着小主这样子,犹豫了许久还是道“贝勒爷他会好,主子你不要太担心。”
“我担心”
叶南鸢仰起头,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无措“我哪里担心了”
主子从回来之后就神情恍惚,半夏与石榴俩人都看在眼里,听完之后只对着叶南鸢笑了笑“没事,主子。”
窗外雪下越发大了,淅淅沥沥将枝丫都笼在一片白雪之间。
叶南鸢仰头看了许久,忽然问道“这雪下这样大,明日能够出去么”
她盘算好了一切,如今就等着明日出府,却是没想到,这样日子遭遇了这样大事。袖子里手狠狠纠在一起。
她从未想过四阿哥会死。
阿姐事,他是有责任,但归根结底,他不是始作俑者,他是冷酷无情,却也没有害过她阿姐。
她报了仇,这些人都是手中带着鲜血,人人都在她阿姐死因上带了一刀,唯独他没有。
就像她与宋格格说那样,谁做,这个仇找谁报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其余恩怨都与她无关。
但对于四阿哥她想过离开,想过逃离,想过日后再也不见。
却唯独没有想过,日后有一天会天人永隔。
眼睛狠狠闭上,叶南鸢忽然觉得自己胃中翻涌,忍不住干呕了一声。这下,吓身侧半夏与石榴两人一大跳。
两人手忙脚乱,连忙拿盆拿帕子来“主子,你这是怎么了,快簌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