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他可能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号鱼也要8角钱一斤,硬贵得喷腥嘞!”
“一分钱一分货嘛!有钱不买便宜货,价贵才是好家伙。春鲶夏鲤,秋鲫冬鳊。这秋天的鲫鱼炖汤,是乾隆皇帝最喜爱的嘞!你晓得啵?”
黄春江警觉起来,收住脚步,站在一棵粗大的杨柳树后静心细听。
“长礼哥,7角5分,跟你买几斤好啵!”
“一分钱都少不得。”
黄春江内心一惊。啊,甘长礼把集体的鱼私藏起来卖高价。这还了得!黄春江最愤恨的就是损公肥私的行为。湖上,虾公背不向集体交鱼的情景一下浮现在眼前,他心里暗暗吼道:
这号人可恼!真可恼!只为着私字打转转儿,损害国家,损害集体,损害他人。
黄春江正要走上前去制止,又听甘长礼说:
“你过河碰到了人,切记莫讲这鱼是找我买的啦!”
“晓得。”
“慢些,这边当人眼,走那边。”
黄春江从杨柳树后一步闪出,迎面截住手挎鱼篮的买鱼人,大手一挥,神色威严地说:
“站住!请你先莫走。”
甘长礼吓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僻静的地方,会杀出一个黄春江。这如同半空里降下齐天大圣,给了他闷头一棒。
但是,这位积累了几十年处世经验的老渔人马上镇定了情绪,笑笑嘻嘻地走到黄春江胸前,手指买鱼人,用关心的口吻说:
“这个伙计他恩娘得了重病,只想吃新鲜鲫鱼炖汤,俺凭阶级感情,卖了两斤鲫鱼给他。”
黄春江压抑着心头的火气,耐心地从买鱼人口里了解到,的确是他恩娘得了重病,要不,决不会高价买鱼。
黄春江转向甘长礼,说:
“你既然关心他,为什么要8角钱一斤,这是你真正的阶级感情吗?”
“这,这……”
甘长礼被问得瞠目结舌,又巧辩道:
“这是我算错了账。”
黄春江不屑地一笑,说:
“呵!你也算错了账!那好,你而今好生把账算清,该收好多钱一斤。”
甘长礼转动眼珠说:
“3角钱一斤。”
黄春江严肃地说:
“也不对!这是一级鱼,按国家收购牌价,4角钱一斤。长礼叔,莫要耍小聪明了,哪里摔倒哪里爬起来。退钱!”
甘长礼连连点头,望着买鱼人,说:
“你称我3斤鱼,我一斤多收你4角钱,一四得四,三四一块二。不错啵?”
他右手解开胸前一粒扣子,伸进里头,慢慢吞吞地抠出一元,捏在左手里,又抠出一角,放在一起,再从里头抠出一个5分,两个2分的银壳子,捏了捏,拍拍胸口,着慌地说:
“哎呀呀!还有一分钱呢?掉到哪里去了啦?”
他低下脑壳,四周望望,又抬起头,对买鱼人说:
“对不住,我身上没得零钱,少你一分钱。”
他把1元1角9分递给买鱼人,说:
“伙计!对不住,对不住,真的对不住哦!”
黄春江从口袋里抠出一分钱,递给了买鱼人。
买鱼人走了。
黄春江盯着甘长礼,语气沉重地说:
“长礼叔,这么多年了,你的老毛病还是没有改掉呀!”
黄春江说这话,擢到了甘长礼的痛疼处。
顿时他满脸通红,低下虾公背,不知作何回答。
那是早在1962年开湖捕捞的冬季,刘国池向全县的渔民宣布了一项重大政策:水面全部放开,不设禁区,不分边界,自由捕捞。因为渔民祖祖辈辈都是四海为家,漂到哪里,捕到哪里,如今是社会主义,更应该体现有鱼大家捕的优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