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头一回在堂客面前讲起了假话
周永新将手中的那一页纸郑重其事地交给黄春江手上。他强调说:
“我要自己逼自己一下,只有逼得没有退路,再困难的事也能做好。”
黄春江接过纸张细看,心中徒然涌起一阵热浪。他深情地看了周永新一眼,把他的军令状传给雷银河、夏为清。
三个人都看了军令状之后,相互望了一眼,都共同盯着周永新,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雷银河先开口说道:
“永新对不起,我老雷错怪了你。不过,你也用不着拿自己的堂客立军令状嘛!”
周永新说:
“我讲话是算数的。难道你们不相信?”
他指着那纸上写下的誓言,唸道:
“如果养鱼赔本,我卖了堂客也要对集体作出赔偿。”
他十分认真地说:
“我这是白纸黑字,有不得半句戏言。我是完全当真的。”
黄春江、雷银河、夏为清三个人都说: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相信你一定能把养殖搞好,夺得成鱼高产。”
周永新说:
“你们莫给我背呵皮。我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今年搞养殖就像是大姑娘坐桥头一回,还没得经验,我不敢讲夺得高产,但起码做到不赔本。”
黄春江把军令状退给周永新,说:
“这军令状还是你拿着吧!”
周永新说:
“不!自古军中无戏言。这军令状一定要抓在你手上。到时候该奖该罚,按军令状办事,绝不留情。”
周永新接收了大队分派的任务,包养了一座十亩面积的鱼池。
他走马上任,开始就做到一点:每次割回的大草,先要洗得干干净净。不洗干净,鱼儿吃了,像人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就要多病害。
他悄悄去国营南湖渔场,观察别人养鱼的方法。
他发现自己养鱼的方法不科学,就是把鱼池角角上粪池里发酵了的肥,用瓢舀起,洒进鱼池里。能够洒多远,就算多远,尽量洒得远一些。
他自从悄悄取经国营南湖渔场以后,他改变了投肥的方法,先把粪池里发酵了的肥舀到两只桶里,脱净衣服,走下鱼池,挑到池子当中,左一瓢,右一瓢,像仙女散花一般洒进池水里。
每到半夜,周永新的关节炎就犯了,痛苦得叫爹喊娘。
他堂客龚景清一边用白酒给他轻轻地擦,一边轻言细语地问:
“你这两年吃了李祖军他老人家开的中药,关节炎不是治好了不发了的吗?为何突然一下又痛得这么厉害了呢?”
周永新没有吐露实情,害怕堂客阻止他下水投放鱼食料。
龚景清追问:
“凡是吃了李祖军他老人家配的药的病人,都说一治一个好,可你却与别人不同,服了药还是这么痛苦,你说这是什么原因呀?”
周永新用牙齿咬紧嘴唇,把呻吟咽进肚子里,假扮无痛苦状,以免堂客再追问。他在堂客面前从未讲过半句假话,这回算是破例了,头一回在堂客面前讲起了假话。他内心有一种歉疚感。
第二天,他的关节炎尽管还没有好,还是那样疼痛钻心,他依然托了两桶发酵的肥料,走进鱼池中间,喂给鱼儿食粮。
他堂客龚景清怀疑了一夜。
他起床。
她也起床。
他出门。
她也出门。
他不声不响。
她也不声不响。
龚景清尾随他而来,最终发现了真相。
她突然开口,命令道:
“你这个撤皮打拐的家伙,快点给老子上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