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那天,张饮修没能成功拒绝掉陈姣的邀请,必须得去一趟她家做客。
当然的,也就无法避免给小孩子和老人发红包这一环节,必定要开口说几句话。
而既然要说话,毫无疑问,用这里的方言说,会显得更有诚意。
几年前在梅州时,用小聪明耳濡目染地学过一点客家话,现在已经不那么顺畅了,他不能保证自己说得流利标准。
出门前,他在酒店套房的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练习了一遍…几句客家话。
张精通于服装对个人的塑造技能,完全可以借由衣服搭配来改变自己的年龄区间。
但是这一次,靠,他没想到,没被大人质疑年龄,反倒被几个小孩子嫌弃了口音。
明明他事先是有练习过的…
郁闷。
回到酒店之后,怀着这种幼稚的郁闷心情,他抱着笔记本敲完今天的小说内容,顺手登上q·q邮箱。
邮箱里塞满了来自读者的邮件,积压了好多天了。
每一次打开这个邮箱,张饮修都会把全部来信一封不落地看完,不管其中有些邮件标题是多么的神奇。
人生已经很困难了,再困难一点也没有所谓——开玩笑的。
应该是,人生已经很困难了,温情的时候他会要求自己尽量做到无区别温情,至于其他的,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他是一个看造化的人吗?某些方面吧。某些他没有刻意注意过的方面。
比如,在一堆倾诉性的/自说自话的/春节问候的邮件中,有一封傻到发光的…
靠…这位仁兄的歌声,还是如此令他不敢恭维。
张饮修咬着唇笑了一下,刚要关掉音频播放器,听到她结尾处的一句话——“妈耶,感觉我唱得比春晚上的动听多了!年年有余呀张饮修!”
他轻挑长眉。此人当真勇气可嘉,还顺带拉低了她们国家的春节联欢晚会的水准。
5
二月十三号,在小说更新中,边忱发现张饮修又熬夜了,而且这次熬夜竟然是为了写东西。
啊……那这样的话,她宁愿不着急看更新了。
那几章的更新内容还透着浓浓的悲伤和孤寂,边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远了。
她该如何温暖一个在文字里行走的男人?
边忱在睡梦中伸出手,触碰到一团冰冷的虚无。
当天晚上,她给他的公众号后台发了一串“恐吓”信息,告诉他今晚不能熬夜了,不然就掉发;发了好些图片,都是自己写在日记本上的对他小说的感想;除此之外,她还声称要做他的小棉袄来着。
但是没什么用,二月十四号他还是通宵在写东西。
边忱猜想,那个微信公众号又被他废弃了。
看得出来,他很想在离开梅州前写完这篇故事。
二月十五号号,他在凌晨发了一条微博,离开梅州了。
边忱在一个小时后才看见,手忙脚乱地评论,但是估计他应该早就下线了。
好气啊,他又又又熬夜了。《单向迁徙》还没结束。
早上吃早餐时,边忱想象着,他现在应该正在飞机上吧。
截至目前的小说章节,还没有涉及到他年少时在挪威的经历,以至于边忱根本没找着重点——她最应该担忧的,不是他的睡眠量,而是他的手。
所以她在后来章节看见他那句「手指是真他妈疼」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在评论里再一次“恐吓”他别再熬夜了。
6
上一次离开挪威,在飞机上补眠之前,消逝在张饮修脑海里的最后一样东西,是枪声。
这一次离开梅州,在飞机上闭上双眼之前,消逝在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平安寺。
anyway, * off.
go to hell…all of them.
他困得不想再思考。
只想坠入云端,漂浮在无人可知的天空中,落地后再说。
7
航班抵达深圳,于尽在机场外等他。
“不冷啊?”本着体谅他只套了件薄绒卫衣,于尽自认为纡尊降贵地帮他打开车门,“你一年四季都这样穿的吗?”
“穷。”
“闭嘴吧你。”
于是一路上,后座上的人就真的一句话都没再说了。
不管于尽跟他说什么话题,某人就是充耳不闻,只是靠着座位低眸查看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