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漂亮的媳妇儿,花了整整四百块才娶回家,结果才三年就跑了,阿实也没找何家麻烦,就连村长阿叔说全村的人都站在他那边,会替他讨个公道,都被他给劝了回去。
他真是没见过比阿实性格更好,更善良的好人了。大勇觉得,何春丽弃阿实而去,选了胡安那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一定会后悔的。
见林老实是真不在意这两人,大勇也不提了,凑过去,盯着林老实的书看:“阿实,你看什么呢?《淡水鱼饲养办法》,这都什么玩意儿啊,养鱼还用看书吗?不是丢进池塘里就行了吗?”
林老实把书塞到他手里,用力把他按在椅子上:“丢进池塘里就不管了,那可不叫养鱼,那叫野生野长。好好看,学一学,没准用得到。”
农村要致富,就必须做出改变,村里人多地少,指望种粮食发家致富显然不可能,只能走另外一条路,种植价格比粮食更高的经济作物,养殖牲畜,形成规模,做大,做出经济效益,才能摆脱贫困,过上小□□活。
大勇从小就不喜欢念书,勉强念到小学五年级就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宁愿回家下地干活也愿读书。他每次看到书上那密密麻麻如同小蚂蚁一样的字就脑袋痛,见林老实今天竟然要让他看书,他马上把书往桌子上一放,蹭地站了起来:“哎呀,我忘记了,我妈让我出来打瓶酱油回去,见到胡安就什么都忘了,不行,我得赶紧去打酱油,不然我妈一定会很生气。”
说罢,他逃难一般跑出了林老实的家。
打酱油只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托词,大勇根本就没事干。
离开林老实的家后,想了想,他折身跑去了胡安家,他要去看看这对狗男女有多嚣张。
都是一个村的,胡安家离林老实家不远,也就三四百米的距离,几分钟就到了。大勇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胡安的破房子外今天可热闹了,里里外外围了一圈孩子,大人不多,就几个好奇心很盛的年轻人和八卦的妇女,站在那儿,手里捏着糖,脸上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对着门口那辆蹭亮的凤凰牌自行车指指点点,眼睛里充满了羡慕的光芒。
“哼!”大勇走了过去,撇了撇嘴,“我说看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呢,原来是看自行车啊,怎么,没看见过自行车?”
他的口气很冲,小孩子没听出来,几个年轻人和妇女听出来了。
年轻男人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天天一起玩,还一同光溜溜的下河洗过澡,长大以后也经常一块儿干活打牌什么的,彼此的感情都不错,卖大勇一个面子,几人笑了笑没接话。
但嫁过来的妇女就不买大勇的账了,一边吐瓜子皮,一边说:“是啊,没看过,这可是凤凰牌自行车,听说两三百块钱一辆呢,咱们家辛辛苦苦干一年也攒不了这么多钱。胡安发达了,是咱们村子里最有本事的年轻人了,听说他还在县城里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可好了。作为街坊邻居,咱们来看看怎么啦?”
大勇脸色铁青:“你倒是挺清楚的,怎么,他分了你几块啊?哦,就一把瓜子,几块糖就把你打发了啊,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他心里恨啊,这些家伙,有奶就是娘,胡安跟何春丽散了她一把瓜子几块糖就开始替人说好话了,咋不想想,阿实放水救了大家的水稻呢?不然今年的水稻收成铁定受影响,随便降个一成,本就不宽裕的家家户户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而这件事是导致阿实跟何春丽离婚的直接原因,他们受了阿实的恩惠,不思量报答不提,还跟当初抛弃阿实的这个女人打得过热,大勇心里如何不气。
听到外面的吵闹,胡安走了出来,瞧见大勇,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大勇:“说什么呢?哎呀,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消消气,大勇,抽烟,咱们哥俩也好久没见了,正好我今天买了酒回来,晚上一起喝一杯!”
“谁要抽你的烟!”大勇手一挥,直接把胡安递过来的烟给打落到了地上。
这么不给面子,胡安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场面有些凝滞。
“大勇,你什么意思?跑到我家门口闹事呢?”胡安板着脸说。
瞧见场面不对劲儿,几个年轻人立即上前把胡安和大勇隔开,劝说道:“大家都是街坊邻居,都消消气,消消气啊!”
“就是闹事又怎么样?连同村的墙角都撬,胡安你就不是人!”大勇一拂袖,恨恨地瞪了胡安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胡安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几个年轻人瞧瞧大勇,又看看胡安,犹豫了一下,匆忙地点头跟胡安道了个别,然后赶紧追上了大勇。虽然胡安的自行车很新很漂亮,发型和衣服也很新潮,但他整日不在村里,交往不多,相比之下,还是大勇更亲近一些。
年轻人走了,几个妇女也不好意思再留在这里,跟胡安说了两句恭维的话,也跟着走了。
她们一走,屋外就剩几个孩子。胡安倒是跟孩子们能打成一团,他又回屋,抓了两把糖分给孩子们。得了糖,孩子们高兴地一哄而散,胡安家门口顿时冷清了下来。
这跟何春丽预想中的衣锦还乡完全不同。
这两三个月,她跟胡安贷了款,去了南方进货,买了许多衣服回来。南边的料子种类多,衣服的款式新潮,更漂亮,一下子就把县城土裁缝们那死板的手艺给比下去了。他们的这次尝试大获成功,才半个月就赚了两千块,而且还是净利润。
这样高的利润,让胡安也心动了。两人一合计,也没还胡安向银行贷的那两千块,而是将这笔钱继续做本金,携带着赚来的两千,总共四千块去南方又进了一批货回来,来回几次,赚了不少钱,两人的腰包鼓了起来,都快成万元户了,野心自然也跟着膨胀,不甘心永远做个摆地摊的。
何春丽给胡安勾画了一副蓝图:“咱们先租个铺子开店,等生意做大了,积累起一笔资金,占领了县城的市场后,再建工厂,往市里面发展。以后咱们的工厂会建得比咱们这次去看的绮梦服饰更大,更广,天南海北的客商都到咱们这儿来进货。以后大家也要叫你一声胡总了!”
哪个男人没有一点野心,胡安虽然吊儿郎当,但也不代表他不喜欢听好话,不喜欢被人奉承,不喜欢这种成功,出人头地的感觉。几次南下,见到那些大老板西装革履,乘坐小汽车出入,身后还跟着漂亮会说话的女秘书,早刺激了胡安的野心,何春丽的这番计划跟他不谋而合。
两人一拍即合,也没分红,就直接把赚来的钱全部投入到了店铺中,开店,进货,请人,很快就弄起来了。
现在他们的服装店是全县最大的服装店,凡是姑娘小伙子们买衣服,提起哪里的衣服漂亮好看,非“丽安”服装店莫属。经济上捆绑得太深,想分开就难了。
而且,胡安会来事,本来就是个很讨姑娘喜欢的性格,以前之所以没人嫁给他,是因为他家实在太穷了,而他本人也不务正业,没计划,吃了上顿没下顿。
但现在不同了,胡安有钱,长得不错,又年轻,上面还没有父母管着,谁嫁给他,一进门就是当家作主的女主人。肯定会有人相中他,托媒婆上门提亲。再这么不清不楚的吊着他,显然不行。
意识到胡安的身份水涨船高后,何春丽纠结了许久。她之所以不愿意跟胡安在一起,是怕重蹈前世的覆辙,但现在这几个月看胡安的表现还可以,尤其是两人的生意也捆绑在了一起,如果分开,她一个女流之辈,不说别的,光是应付地痞流氓的骚扰和勒索都头痛。
拆伙分开有弊无利,衡量了许久,何春丽终于下定了决心跟胡安在一起。不过她提了个要求,结婚后,家里的钱都交给她管,铺子办理营业执照的时候也登记在她名下。掌握了经济大权,她也不担心胡安以后闹什么幺蛾子。
胡安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有吃有穿有钱花就行,他管钱在谁的口袋里呢,反正两人一起做生意,铺子里有的是钱,他拿个三五十何春丽又不会说什么,于是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两人达成一致,何春丽便跟胡安一起回了乡下。本来,他们俩还没结婚,她应该先回自己家的,不过何春丽是二婚,胡安是个孤儿,家里没亲人,也就没那么多讲究。
何春丽想气一气林老实,就跟胡安先回了他们杨树村。想当初,她跟林老实提过好几次,做生意赚钱,林老实不听她的,非要折腾什么鱼塘,看看,辛辛苦苦折腾了一年,把自己弄得泥一把土一把的,最后毛都不剩,一年都白干了。
哼,有捷径,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他不走,非要挑那条难的走,这下看他们赚了钱回来,林老实肯定会暗戳戳地后悔。
于是何春丽跟胡安买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戴着漂亮的金鹿手表和金项链,穿着城里时髦修身的羊毛大衣,拎着大包小包,高高兴兴地回乡了。
哪知他们这幅打扮,进村之后,并没有引起轰动,除了几个以前还在背后议论过她的长舌妇和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就几个年轻小伙过来艳羡地看了看胡安的自行车。其他人仿佛看不出来,他们发达了一样,就是面对面路过,也只是不冷不热地跟胡安点一下头就完事了。
也没人关心他们在城里做了什么,哪来得这么多的钱。他们回来到一个多小时了,别说林老实,就连胡安的堂叔堂伯也没上门看一眼,他们在城里的盛装打扮和刻意准备的这么一堆礼物,像是一个笑话。
何春丽暗恨不已,对胡安抱怨道:“肯定是林老实,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仗着放水帮了村民们,就唆使大家不理咱们。”
胡安比较粗心,没留意这些,也不在意,他说:“你想多了吧,他又不知道咱们今天回来,怎么提前唆使村里人啊。行了,都是不重要的小事情,收拾一下,咱们待会儿要去你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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